电动门缓缓拉开，馆内的冷气和外头的热浪形成一道无形分界。当一个又一个厂牌标志映入眼帘，闪光灯在人群头顶游弋，空气里除了汽油未燃尽的余味，还有一股遮不住的焦虑：本该热闹非凡的成都车展，偏偏有块地皮变得空空荡荡，像失联旅客的行李带。23家车企缺席，留下的空白比展车更直白。谁在场，谁退场，这一回，比车本身更有悬念。

如果你是那个负责搭展区的工作人员，在刷完名单却发现有些logo对不上位置时，你会不会嘀咕一句：为什么缺了这么多？是哪家老板临时膝盖疼，还是新势力“毕业答辩迟到”？

成都车展这两年讲究“多元共荣”，但日子并没让每个厂商都风光。据统计，有23家汽车品牌选择退出本届展会，涉及超豪华、合资、新势力和自主全阵营。说是“主动放弃”，不如理解为被现实请出了舞台。理由千头万绪，归结起来只有两个字：顶不住。

先看高处跌下来的。超豪华品牌的阵容缺口最引人注目 —— 保时捷、宾利、劳斯莱斯、捷豹路虎……以前是高端人群的座驾标准，如今却成了空座。曾经保时捷在中国的交付巅峰时期风光无两，现在2024年中国市场交付量比去年下滑28%，两年跌掉了40%。调整战略的速度赶不上销量下滑。CEO直说“结构性变化”、“预期失误”，听起来像是迟到的课代表在黑板前的自我批评。

不用放大镜，也能看到政策压力。豪车进口税线从130万元下调到90万元，这道门槛一降，更多车型“踩雷”，税负一夜暴涨。宾利、劳斯莱斯这些招牌货也坐不住了。今年上半年宾利销量同比减了27%，劳斯莱斯、玛莎拉蒂等齐刷刷跳水。甭管车主愿不愿掏钱——市场的情绪往往比钞票更敏感。有人说只有“被边缘化”的品牌才不上车展，但事实证明，有时候连最中心的牌桌，也有主人悄悄落座离席。

再看合资品牌。日常“快乐水”喝得惯，碰到新能源大潮也得有应变力。可现实却是韩系起亚、东风本田、标致、雪铁龙接连低头。起亚7个月只卖了4.5万辆，靠出口支撑数据；东风本田同比跌了24%；雪佛兰、标致苦苦支撑，队伍越走越冷清。如果用刑侦的角度分析，这算是“地理尸斑”：表面色彩没变，实则内部早就出了问题。媒体问他们缺展原因，答得很委婉，大意都是“当前市场策略调整”——翻译成白话就是“产品不行，预算紧张，怕来丢人。”

说得再残酷点，谁都知道掉队不是一拍脑袋的心血来潮，而是长久没跟上节奏的结果。

轮到新势力，故事剧情更像悬疑剧下半集。哪吒汽车，曾一度风生水起，新势力里也是响当当的名字。如今负面消息扎堆：裁员、降薪、供货商拉横幅讨债，极端到停工停产，直接进了破产重组程序。创造过“新势力销冠”的纪录后，连拼多多都补贴不过来了。是市场不讲武德，还是赛道拼杀太残酷，车展现场留给他们的只有空白的展台和拖欠的展位费。

远航、创维、极石……名字一行行消失。销量、声量、存在感同步消退，像一颗颗旱地西瓜，表面不坏，拍一下全是空心。极石背靠的石头科技，纵然扫地机器人牛掰，到了汽车还是不得门道；极星、远航，一线管理层大逃亡，门店像白纸黑字的家庭遗照。展厅搬空，销售失踪，牌子冷得和电池一样。

当然，也有生存姿态更微妙的队伍，比如一汽奔腾、大众安徽、宝骏。说他们“经营困境”还不够准确，更像是长期在牌桌边缘找机会。奔腾这些年销量反弹，年头数据看着也有新意。可新意抵不过认知短板，品牌声音远没有投资广告时那么洪亮。

大众安徽，本是合资新贵，靠着“大众后裔”招牌也没能打动大家。宝骏当年冲进百万俱乐部，不过走过巅峰之后摔得最惨，销量年年五折，最终只剩一地鸡毛。

突出重围的，是那些“高举高打”的自主品牌。比亚迪、奇瑞、长安、鸿蒙智行，全员武装到牙齿，占据中央舞台。比亚迪再一次包下一座馆，阵容一字排开，打的是“品牌矩阵”战术，亮相的比记者还多。奇瑞、长安同步展示多品牌协同作战的能力，大有合纵连横、制霸西南的姿态。鸿蒙智行“首次全阵容”，新品牌尚界还赶趟首发，相比消失的展商，活力溢出馆外。

一边是退场的失声，另一边是进军的摧枯拉朽。车展里的两极分化，从来不是简单一句“优胜劣汰”能概括。

对这场退热“退展潮”，我个人的观点其实很简单：市场游戏规则，确实变了。汽车由增量市场转向存量市场，谁的产品、技术、品牌故事跟不上，护城河吞没的就不仅仅是展台上的一席之地。既有的“老钱贵族”没那么香了，“初生牛犊”又太容易成为流量消耗品。

市场下行、政策约束、产品内卷、技术淘汰、多重压力叠加，当年的光鲜亮丽还没来得及投射到新款广告片里，就已经变成落得无声的空椅子。真正的“创新赢家”，血条都是边走边补的。

当然，对消费者来说，展厅看不见宾利、劳斯莱斯、玛莎拉蒂，并不是因为中国富豪消失了。只是大家更冷静了，也许更懂得怎么用钱投票。对于新势力，外卖小哥都能骑着电动车送货上门了，谁还要烧钱当“下一个蔚来”呢？

身为局外人，我只能悄悄庆幸没被安排去搭空展台。职业习惯让我见惯了生命的脆弱，对于品牌的生死，我只是多了几分敬畏：潮起潮落的时候，看似不起波澜，一夜之间江湖已洗牌。行业冷暖，羊毛出在展商身上，薅到最后，剩下的全是“存活意志”。

最后，成都车展的观众们，大概会在展馆外自拍打卡，把Logo遗漏归因于“高端神秘”，但总有一天，这场大规模的集体退场，还会不会传递到其他行业，成为某种新常态？当市场空间越来越紧，谁还敢拍胸脯保证，明年还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展台？你，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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