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搭我便车去山姆,买了8000的海鲜让我结账,我借口车被贴条了,让她等我5分钟,然后我转身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发布日期:2025-12-12 01:52 点击次数:130
那天是周六,早上八点半。
我还在被窝里做梦,手机就像催命符一样响了起来。
打电话的是我表姐,苏娜。
“程程,起床没?”
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切。
我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手机屏幕。
“还没,表姐,有事吗?”
“你今天有事没?没事的话,送我去趟山姆呗。”
苏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帮我递张纸巾”。
我沉默了三秒。
大脑还没完全开机,但我已经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压力。
“我……”
“就这么说定了啊,我九点到你家楼下。”
苏娜根本没给我拒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苏娜是我大姨的女儿,比我大五岁。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这样。
理所应当地使唤我,理所应当地占我便宜。
小时候是让我帮她写作业,长大后就变成了各种跑腿、帮忙、借东西。
去年我买了辆二手大众,她就更来劲了。
但凡要出门,只要不是太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我接送。
美其名曰“姐弟情深”,实际上就是省打车费。
我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
四月的阳光有些刺眼。
楼下停着我那辆白色大众,车身上还沾着昨天的雨水痕迹。
这车是我工作三年,省吃俭用攒钱买的。
十八万,二手车,但保养得不错。
对我来说,这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底气和依靠。
可现在,这底气成了别人随叫随到的专车。
我叹了口气,开始穿衣服。
九点整,苏娜准时出现在我家楼下。
她穿着一身名牌运动装,背着个轻奢品牌的托特包,头发是新做的,看起来像是刚从美发店出来。
“哟,程程,今天挺准时嘛。”
她拉开副驾驶的门,很自然地坐了上来。
车里顿时弥漫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
“表姐今天要去山姆买什么?”
我发动车子,随口问道。
“买点海鲜,晚上请客。”
苏娜一边对着遮阳板上的镜子补口红,一边说:“我老公他们公司的领导今晚来家里吃饭,得好好招待。”
“哦。”
我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苏娜的老公在一家外企做中层,收入不错。
他们家在市中心有套大平层,开的是奔驰。
按理说,这样的家庭条件,不该总是占我这种月薪八千的小职员的便宜。
但苏娜不这么想。
“程程,你这车开起来还挺稳的。”
苏娜补完口红,开始打量我的车。
“就是内饰有点旧了,该换换了。”
“嗯,是。”
我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
“要我说啊,你也该换辆车了。”
苏娜往后靠了靠,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
“你这车都开两年了吧?也该升级了。你看我老公那辆奔驰,开出去多有面子。”
我没接话。
我知道,接话的下场就是听她炫耀半小时她老公多能干,他们家多有钱。
然后话锋一转,开始“关心”我的终身大事,顺便“不经意”地提起她认识哪个富二代,可以介绍给我。
前提是,我得“懂事”。
懂得感恩,懂得回报,懂得在她需要的时候随叫随到。
车子在山姆停车场停下时,我已经有些疲惫了。
不是身体上的累。
是心累。
苏娜推开车门,拎着包下了车。
“程程,你跟我一起进去吧,帮我拎东西。”
她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回头看我。
好像我理所当然就该当她的跟班。
我锁好车,跟了上去。
周六的山姆人很多。
苏娜推着购物车,目标明确地直奔海鲜区。
她在那些帝王蟹、龙虾、鲍鱼面前停下,眼睛都不眨一下,开始往购物车里装。
“这个帝王蟹来两只。”
“龙虾要最大的,来两只。”
“鲍鱼要新鲜的,来一盒。”
“三文鱼要最好的部位,切一斤。”
她一边挑,一边指挥我推车。
我看着她把那些标价四位数的海鲜往车里放,心里开始打鼓。
“表姐,这些……是不是有点多?”
我忍不住问。
“多什么多?”
苏娜瞥了我一眼,继续往车里放东西。
“请领导吃饭,能寒酸吗?这可是我老公升职的关键时刻,得把场面撑起来。”
她又拿起一盒北极贝,看了看价格,四百八。
随手扔进了购物车。
购物车很快就满了。
苏娜终于停了下来,满意地看着车里的战利品。
“走,结账去。”
她转身往收银台走,我推着车跟在后面。
排队的时候,我看了眼购物车里的东西。
粗略估算,这一车海鲜,至少得七八千。
苏娜站在我前面,正低头玩手机。
轮到我们结账时,收银员开始扫码。
“滴滴”的声音响个不停。
“您好,一共八千四百六十二元。”
收银员报出金额时,我眼皮跳了一下。
苏娜“嗯”了一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头都没抬。
“表姐,结账了。”
我小声提醒。
“哦,你先付一下。”
苏娜轻描淡写地说,眼睛还盯着手机。
我愣住了。
“我付?”
“对啊,你先付,回头我给你。”
苏娜终于抬起头,朝我笑了笑。
“我手机没电了,你看。”
她把手机屏幕转向我,确实黑屏了。
“可是我……”
“别可是了,快点,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苏娜催促道,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不耐烦。
收银员和后面排队的人都看着我们。
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那种熟悉的、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又来了。
我拿出手机,手有些抖。
扫码,付款。
八千四百六十二元,从我卡里划走。
那是我这个月刚发的工资,扣掉房租和生活费,剩下的全部。
苏娜看我付完钱,很自然地接过购物车。
“走吧,车停哪儿了?”
她推着车往出口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我跟在后面,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
八千多。
对我来说,这不是小数目。
“表姐,那个钱……”
我追上她,试图开口。
“放心,回去就转你。”
苏娜打断我,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回去给你发红包”。
但我太了解她了。
这种“回去就转”,通常意味着“等我什么时候想起来再说”。
而她想起来的概率,大概和中彩票差不多。
走到停车场,我把东西往后备箱放。
苏娜站在旁边,又开始玩手机。
“对了程程,我手机真没电了,你车上有充电线没?”
“有。”
“那正好,我充会儿电,开机就转你。”
她说得那么自然,那么理直气壮。
我关上后备箱,坐进驾驶座。
苏娜也上了车,接过我递过去的充电线,插上手机。
车子开出停车场,驶入主路。
一路上,苏娜都在摆弄手机。
充电十分钟后,手机开机了。
她解锁屏幕,开始回消息。
一条,两条,三条……
回完微信,刷朋友圈,刷微博。
完全没有要转账的意思。
“表姐……”
我再次开口。
“哎呀,急什么。”
苏娜头也不抬。
“我还能赖你这点钱不成?等会儿到家就转你。”
我没再说话。
我知道,再说下去,她就要开始“教育”我了。
“程程,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就是太小气。”
“一点钱看得比什么都重。”
“咱们可是亲戚,我还能坑你?”
这些话,我听了很多年。
从小听到大。
小时候,她抢我的玩具,我不给,大姨就会说:“程程,你是弟弟,要让着姐姐。”
长大后,她借我的东西不还,我讨要,她就会说:“你怎么这么小气?咱们可是亲戚。”
工作后,她让我帮忙,我拒绝,她就会说:“你现在翅膀硬了,不认亲戚了是吧?”
道德绑架。
亲情绑架。
这些年,我被绑得透不过气。
车子开到一个红绿灯路口,我停下来等红灯。
苏娜终于放下了手机。
“对了程程,晚上你也来家里吃饭吧。”
她忽然说。
“我?”
“对啊,反正你一个人也是吃,来家里热闹热闹。”
苏娜笑着说:“而且今天买的这些海鲜,你也出了力,一起来尝尝。”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八千多块钱的海鲜,我“出了力”。
多么轻巧的说法。
“不用了表姐,我晚上有事。”
我找了个借口。
“有事?什么事比家庭聚会还重要?”
苏娜的语气里带上了责备。
“我……约了朋友。”
“什么朋友?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苏娜来了兴趣,凑过来问。
“普通朋友。”
“男的女的?”
“女的。”
“哟,谈恋爱了?”
苏娜眼睛一亮:“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跟我说?那姑娘是干什么的?家里条件怎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
我后悔刚才说真话了。
“还没确定关系,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约什么晚饭?”
苏娜不依不饶:“程程,我可跟你说,找对象得擦亮眼睛。现在的小姑娘,一个个都可现实了。你没车没房,工资又不高,人家能看上你?”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
苏娜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我跟你说,我认识一个姑娘,条件不错,家里是做生意的。就是长得一般,但配你绰绰有余。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
“不用了表姐,我现在还不想谈。”
“你都二十六了,还不谈?”
苏娜提高了音量。
“程程,不是我说你,你再拖下去,好姑娘都被挑完了。到时候你只能找那些别人挑剩下的,你哭都没地方哭。”
我没接话。
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这是这些年,我总结出来的经验。
苏娜见我不说话,自觉没趣,又拿起手机开始玩。
车子继续往前开。
我看了眼导航,还有二十分钟到她家。
这二十分钟,对我来说,像两个小时那么漫长。
终于,车子开到了她家小区门口。
这是个高档小区,门禁森严。
保安认识业主的车,但我的车是外来车辆,需要登记。
我把车停在门口,等保安过来。
苏娜这时忽然开口。
“程程,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先把东西送上去,然后下来给你拿钱。”
“啊?”
我一愣。
“我这不拎着这么多东西嘛,不方便拿钱。”
苏娜理所当然地说:“你先在这儿等我,我上去拿现金,马上下来。”
“可是……”
“别可是了,就五分钟。”
苏娜推开车门,开始往后备箱走。
“来,帮我拿一下。”
我下了车,打开后备箱。
苏娜拎起最重的两袋海鲜,我拎起剩下的。
“行了,就送到这儿吧,你回车上等着。”
她接过我手里的袋子,转身就往小区里走。
“表姐,钱……”
“知道知道,马上下来。”
她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我站在车旁,看着她走进小区,消失在楼栋里。
保安走过来,敲了敲我的车窗。
“先生,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
“我知道,我等个人,马上就走。”
“那您快点,这里最多停五分钟。”
“好。”
我回到车上,关上车门。
五分钟。
我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五。
我开始等。
五分钟过去了。
苏娜没有下来。
十分钟过去了。
小区门口依然没有她的身影。
我开始有点着急。
倒不是担心她不给我钱——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大。
我是担心车。
这里是禁停区域,如果真的被贴条,罚款两百。
我又等了五分钟。
还是没人。
我拿出手机,给苏娜打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被挂断了。
我再打。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又被挂断。
第三次打过去,直接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刚才在车上不是还在充电吗?
我的心沉了下去。
一种熟悉的、被戏耍的感觉,涌了上来。
这些年,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太多次了。
借我的钱,说第二天还,然后就没下文了。
让我帮忙,说请我吃饭,然后就没影了。
搭我的车,说给油钱,然后就不提了。
每次我追问,她都会用同样的话术: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忘了。”
“这点钱你还惦记着?咱们可是亲戚。”
“程程,你怎么这么小气?”
久而久之,我也懒得要了。
不是不想要,是要不回来。
还要被她扣上“小气”、“计较”、“不顾亲情”的帽子。
但这次不一样。
八千多。
这不是小数目。
是我一个月的工资,是我下个月的房租和生活费。
我不能再忍了。
我深吸一口气,又等了三分钟。
还是没人。
保安又过来敲车窗了。
“先生,您不能一直停在这儿,后面车要进来。”
“我马上走。”
我说。
但我不想走。
我不能走。
走了,这八千多就真的打水漂了。
我又给苏娜打了个电话。
还是关机。
我打开微信,给她发消息。
“表姐,你在哪儿?”
“我的车不能停太久,你快下来。”
“表姐,看到消息回一下。”
没有回复。
石沉大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的耐心也在一点点耗尽。
九点五十五。
我已经等了十分钟。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苏娜。
我立刻接起来。
“表姐,你在哪儿?怎么关机了?”
“哎呀,刚才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苏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很安静,应该是在家里。
“我在充电呢,刚开机。你还在楼下吗?”
“在,我等你拿钱下来。”
我说。
“钱啊……”
苏娜拖长了声音。
“程程,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我的心一紧。
“什么事?”
“这钱,能不能晚点给你?”
她说得轻描淡写。
“晚点是多晚?”
“就……下个月吧。”
苏娜笑着说:“我老公这个月的钱都拿去投资了,手头有点紧。等下个月他发了奖金,我一起给你。”
“下个月?”
我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
“可是表姐,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我下个月要交房租的。”
“哎呀,房租晚两天交又不会怎样。”
苏娜的语气里带上了不耐烦。
“程程,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有点大局观?我老公这次请领导吃饭,关系到他的升职。他升职了,工资涨了,对你也有好处啊。以后你有什么事,不也能找他帮忙?”
“我……”
“再说了,咱们可是亲戚,你就不能体谅体谅?”
苏娜打断我。
“我体谅你,谁体谅我?”
我忍不住说。
“你这话说的。”
苏娜的声音冷了下来。
“程程,我怎么不体谅你了?我不是说了下个月给你吗?你就不能等一等?非要逼我现在给?我现在上哪儿给你找八千多块钱去?”
“可是刚才在超市,你不是说回家就转我吗?”
“我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苏娜开始装傻。
“我说的是回家再说,可没答应一定马上给。”
“你……”
我被她的无耻震惊了。
“行了行了,别说了。”
苏娜不耐烦地说。
“这样吧,你要实在急,我先给你转两千,剩下的下个月给。这总行了吧?”
“不行。”
我咬着牙说。
“八千多,我就要八千多。一分都不能少。”
电话那头沉默了。
几秒钟后,苏娜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彻底冷了。
“程程,你非要这样是吧?”
“是。”
“好,那你等着。”
她说。
“我现在就下去,把钱给你。但你可想好了,今天你拿了这钱,以后就别认我这个表姐了。”
又是这一套。
威胁。
亲情绑架。
“随便你。”
我说。
我已经受够了。
“行,你等着。”
苏娜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手心里全是汗。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我知道,我刚才的话,等于撕破了脸。
但我不后悔。
这些年,我忍了太久了。
五分钟后,苏娜出现了。
她空着手,没拎包,也没拿钱。
走到车边,敲了敲车窗。
我降下车窗。
“钱呢?”
我问。
“程程,你先下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苏娜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笑。
但我能感觉到,那笑容下面是冰。
“就在这儿说吧。”
我说。
“下来。”
她的语气不容反驳。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车。
苏娜拉着我,走到离车几米远的地方。
“程程,咱们是亲表姐弟,对吧?”
她看着我,语气“恳切”。
“嗯。”
“那你相信表姐,表姐不会坑你的。”
苏娜拉着我的手。
“这钱,我真的会还你。但不是现在。现在表姐手头真的紧,你就不能体谅体谅?”
“表姐,我也很紧。”
我说。
“我知道你紧,但你是一个人,我是两个人,还有一个家要养。”
苏娜开始打感情牌。
“你姐夫这次升职,真的很重要。他升上去了,以后你的工作,表姐也能帮着安排。你现在在那个小公司,一个月八千,有什么前途?”
“等我老公升了总监,随便给你安排个职位,月薪至少两万起步。到时候,你还差这八千块钱吗?”
“你就当投资了,行不行?”
“投资在我身上,总比投资在那些不靠谱的理财上强吧?”
她说得天花乱坠。
但我一个字都不信。
这些年,她给我画过太多饼了。
“表姐,我现在就要钱。”
我重复。
苏娜的脸色变了。
“程程,你非要这么绝情是吧?”
“不是我绝情,是你说话不算话。”
我说。
“我说什么了?我答应你什么了?”
苏娜开始耍无赖。
“在超市,你说回家就转我。”
“我那是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苏娜笑了,那种嘲讽的笑。
“程程,你都二十六了,怎么还这么天真?成年人的话,能当真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给了?”
我问。
“给,但得下个月。”
苏娜双手抱胸。
“你要能等,就下个月。不能等,那就没办法了。”
“行。”
我点点头。
“那你就当我绝情吧。”
我转身就要回车上。
“你干什么去?”
苏娜拦住我。
“我去你家,找大姨要。”
我说。
苏娜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我看着她的眼睛。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是不给,我就找大姨。大姨要是不给,我就找大姨父。反正今天,我必须拿到钱。”
“程程!”
苏娜厉声喝道。
“你非要闹得这么难看是吧?”
“难看的是你,不是我。”
我说。
“好好好。”
苏娜气极反笑。
“你行,你真行。”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我现在就转你两千,剩下的下个月给。这是最后的让步,你要是不接受,那就一分都没有。”
“我说了,我要八千多,一分不能少。”
我坚持。
“那你就等着吧。”
苏娜收起手机。
“我看你今天能等到什么时候。”
她转身就要回小区。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走。
走了几步,她回过头。
“程程,我提醒你一句,这里是禁停区,你再不走,一会儿交警来了,罚款两百,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站在车旁,浑身发冷。
不是身体冷。
是心冷。
这就是我的表姐。
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
血缘上的亲人。
为了八千块钱,可以这样对我。
我回到车上,关上车门。
手在抖。
我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难过。
或许都有。
我看了眼时间,十点十分。
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二十五分钟。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真的要被贴条了。
可是,就这么走吗?
八千多,就这么算了?
我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这些年,我忍了多少次?
让了多少次?
她借我的钱,从来没还过。
让我帮的忙,从来都是理所应当。
我就像个傻子,被亲情绑架,被道德绑架,被一点点掏空。
可是这次,我不想再忍了。
八千多,不是小数目。
是我辛苦一个月挣来的。
凭什么?
凭什么她可以这样理所当然地拿走?
凭什么我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
我握紧方向盘,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一个疯狂的念头。
我把车开出禁停区,在附近找了个临时停车位。
然后拿出手机,给苏娜发微信。
“表姐,我刚才被贴条了,得去处理一下。你先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发完,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在副驾驶座上。
苏娜很快回了消息。
“贴条了?罚多少?”
“两百。我去交个罚款,很快回来。你别走,等我。”
“行,你快去快回,我还等着你把东西搬上来呢。”
我看着这条消息,冷笑。
还想着让我搬东西?
做梦。
我发动车子,调头,往我家的方向开。
是的,我要回家。
我要把车开回家,把那些海鲜,留在她小区门口。
她要是有本事,就自己搬上去。
要是没本事,那就让那些海鲜在太阳底下晒着吧。
八千多的海鲜,晒坏了,心疼的也是她。
不是我。
车子开上主路,我开得很快。
心跳也很快。
我在做一件疯狂的事。
我知道。
但我控制不住。
这些年积压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
我不想再当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不想再被亲情绑架。
不想再被道德绑架。
我要反抗。
哪怕只有这一次。
车子开到一个红绿灯路口,我停下来。
手机在副驾驶座上震动。
是苏娜。
我没接。
她打了三次,我没接。
然后她开始发微信。
“程程,你到哪儿了?”
“怎么不接电话?”
“罚款交了吗?”
“什么时候回来?”
“我这边还有事呢,你快点。”
一条接一条。
我看着那些消息,心里涌起一种报复的快感。
你也有急的时候?
你也会催人?
你也有等得不耐烦的时候?
绿灯亮了。
我踩下油门,继续往前开。
十分钟后,我到家了。
把车停进车位,我坐在车里,没有立刻下车。
我需要平复一下心情。
刚才那一路上,我都在一种亢奋的状态里。
现在冷静下来,我开始想后果。
苏娜会气疯。
大姨会打电话骂我。
家里的亲戚都会知道这件事。
他们会怎么说我?
“程程太不懂事了。”
“为了点钱,连亲戚都不认了。”
“白疼他这么多年了。”
这些声音,仿佛已经在耳边响起。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那又怎样?
这些年,我懂事,我忍让,我认亲戚。
我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他们的得寸进尺。
得到了他们的理所应当。
得到了他们的变本加厉。
我受够了。
真的受够了。
我睁开眼睛,拿出手机。
苏娜又发了几条消息。
“程程,你到底在哪儿?”
“接电话!”
“你该不会跑了吧?”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跑,我就告诉你妈!”
最后一条,是威胁。
我笑了。
告诉我妈?
好啊。
你去告诉。
看看我妈是站在你那边,还是站在我这边。
这些年,我妈没少受大姨家的气。
只是因为她是妹妹,她是姐姐,所以她一直忍让。
但我知道,她心里有怨气。
这次,我替她出了这口气。
我下了车,锁好车门,上楼回家。
我家在三楼,老小区,没有电梯。
开门,进屋,反锁。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楼下。
我的车就停在楼下,白色的,在阳光下发着光。
那是我用自己挣的钱买的车。
那是属于我的东西。
不是谁的专车,不是谁的搬运工。
是我,程程的车。
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我妈。
我接起来。
“喂,妈。”
“程程,你在哪儿?”
我妈的声音有点急。
“在家,怎么了?”
“你大姨刚给我打电话,说你去接苏娜,把人家扔半路上了?怎么回事?”
果然,告状了。
“妈,你听我说。”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从苏娜让我去接她,到山姆买海鲜,到让我付钱,到说回家就转,到让我在楼下等,到关机,到只给两千,到威胁我。
我一口气说完,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隐瞒。
说完之后,电话那头沉默了。
几秒钟后,我妈的声音响起。
“你真的把车开回家了?”
“嗯。”
“那些海鲜呢?”
“在她小区门口放着。”
“她人呢?”
“应该在小区里,或者还在等我回去。”
“你确定不回去了?”
“确定。”
我说。
“妈,这次我真的忍不了了。八千多,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她说下个月给,你信吗?反正我不信。这些年,她借我的钱,哪次还了?”
我妈又沉默了。
我知道,她在思考。
也在为难。
一边是姐姐,一边是儿子。
“妈,我不是故意让你为难。”
我说。
“但这次,我真的不能再让步了。我二十六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不能一直被她这么欺负。”
“我知道。”
我妈终于开口了。
“程程,你做得对。”
我愣住了。
“妈?”
“这些年,是妈不好。”
我妈的声音有点哽咽。
“妈总觉得,那是你大姨,是你表姐,是亲戚,能让就让,能忍就忍。妈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让家里难堪。但妈忘了,你也是人,你也会委屈。”
“妈……”
“这次,妈支持你。”
我妈说。
“那八千多,她要是给你,你就收着。要是不给,妈给你补上。但这件事,你没错。是她太过分了。”
我的鼻子突然一酸。
这些年,我受了那么多委屈,从来没哭过。
但这一刻,我妈的一句话,让我差点掉眼泪。
“妈,谢谢你。”
“傻孩子,谢什么。”
我妈说。
“你是我儿子,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那大姨那边……”
“那边我来应付。”
我妈说。
“你大姨要是打电话来,你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有什么事,让她来找我。”
“妈……”
“行了,别说了。”
我妈打断我。
“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晚上妈给你做好吃的。”
“好。”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天空。
天很蓝,云很白。
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苏娜的电话又打来了。
这次,我没挂,接了。
“程程!你人呢!”
苏娜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在家。”
我说。
“在家?你回家了?那我呢?海鲜呢?”
“海鲜在你小区门口,你自己去拿吧。”
我说。
“程程!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
我说。
“海鲜是你买的,钱是我付的,但你没给我钱。所以,海鲜还是你的,你自己处理。”
“你!你把我扔在这儿,让我一个人搬这么多东西?你还是人吗!”
苏娜气急败坏。
“我是人,但我不是你的搬运工。”
我说。
“这些年,我帮你搬过多少次东西?跑过多少次腿?你给过我一分钱吗?你谢过我一句吗?”
“你……你是我表弟,帮我不应该吗!”
“应该?”
我笑了。
“凭什么应该?就因为我妈是你妈的妹妹?就因为我有车?就因为我好欺负?”
“苏娜,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我不欠你的。那八千多,你要么现在转给我,要么,那些海鲜,你就当喂狗了。”
“你骂谁是狗!”
“谁接话谁就是。”
我说。
“程程!你反了天了!”
苏娜在电话那头尖叫。
“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回来,我就去你家找你!我让你妈评评理!”
“你去吧。”
我说。
“我妈在家等你。”
“你……你等着!”
苏娜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走到厨房,倒了杯水。
手已经不抖了。
心跳也平复了。
我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风暴。
但我已经准备好了。
二十分钟后,门被敲响了。
敲得震天响。
“程程!开门!”
是苏娜的声音。
还有大姨的声音。
“程程,开门!我是大姨!”
我没立刻开。
我走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
苏娜站在门口,脸气得通红。
大姨站在她旁边,脸色也很难看。
还有一个人,苏娜的老公,王磊。
他也来了。
一家三口,全到齐了。
我打开门。
“程程!你什么意思!”
苏娜一进门就指着我鼻子骂。
“把我扔在小区门口,自己跑回家?你还是人吗!”
“娜娜,有话好好说。”
大姨拉了拉苏娜,然后看向我。
“程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表姐说你把她扔半路了?”
“大姨,你问她,怎么回事。”
我说。
“我问了,她说你因为钱的事,跟她闹脾气。”
大姨看着我,眼神里带着责备。
“程程,不是大姨说你,那是你表姐,是你亲表姐。一点钱的事,至于闹成这样吗?”
“一点钱?”
我看着大姨。
“大姨,那是八千多,不是八十,也不是八百。是我一个月的工资。”
“那你表姐不是说了下个月给你吗?”
大姨皱着眉。
“你让她等等怎么了?她就急用这八千多?”
“大姨,这些年,苏娜借我的钱,哪次还了?”
我问。
大姨一愣。
“她借你的钱,不是都还了吗?”
“还了?”
我笑了。
“大姨,你要不要看看转账记录?从三年前开始,她陆陆续续借了我两万多,一分都没还过。”
“你胡说!”
苏娜尖叫。
“我什么时候借你钱了!”
“三年前,你说要买包,借我三千。两年前,你说要旅游,借我五千。去年,你说要报培训班,借我一万。这些,都有转账记录,你要看吗?”
我拿出手机,点开银行APP。
苏娜的脸色变了。
“那……那是你自愿给我的!”
“是,我当时是自愿的。因为你说你会还。但你还了吗?”
我看着她。
“你说下个月还,下个月到了,你说再等等。等了一年,两年,三年。你一个字都没提过。”
“我……”
苏娜语塞。
“还有今天。”
我继续说。
“你让我去接你,我去了。你让我陪你逛超市,我陪了。你买了八千多的海鲜,让我付钱,我付了。你说回家就转我,结果呢?你关机,你让我在楼下等,你只给两千,你还威胁我,说今天拿了这钱,就别认你这个表姐。”
“苏娜,我就问你,如果今天是我欠你八千多,你会怎么做?”
苏娜不说话。
“你会像我这样,等半个小时吗?你会像我这样,好声好气地商量吗?你会像我这样,被威胁了还忍着吗?”
“你不会。”
我替她回答。
“你会立刻翻脸,你会立刻告诉我妈,你会立刻让所有亲戚都知道,我程程欠你钱不还。”
“程程,你怎么说话呢!”
大姨听不下去了。
“她是你表姐!”
“是,她是我表姐。”
我看着大姨。
“可我这个表弟,在她眼里,算什么?一个随叫随到的司机?一个随时可以提款的ATM?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跟班?”
“大姨,我也是人。我也有尊严。我也有底线。”
“今天,我就是想过一过,有尊严的日子。”
“那八千多,她要给,我接着。她不给,我也不要了。但从今往后,我和她,桥归桥,路归路。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我说完,客厅里一片寂静。
苏娜瞪着我,眼睛里有震惊,有愤怒,还有一丝慌乱。
大姨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王磊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但脸色很难看。
“行,程程,你有种。”
苏娜终于开口了,声音冷得像冰。
“今天这话,是你说的。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表弟。”
“正好,我也没有你这个表姐。”
我说。
“你……”
“娜娜!”
大姨拉住了要冲过来的苏娜。
“行了,别说了。”
她看向我,眼神复杂。
“程程,今天这事,是你表姐不对。但那八千多,她也不是不还,只是晚点还。你们是亲戚,何必闹成这样?”
“大姨,这话,你三年前就说过。”
我说。
“三年前,她借我三千的时候,你说,她是姐姐,让让她,她会还的。她还了吗?”
“两年前,她借我五千的时候,你说,她是姐姐,帮帮她,她会还的。她还了吗?”
“去年,她借我一万的时候,你说,她是姐姐,体谅体谅,她会还的。她还了吗?”
“大姨,我不是三岁小孩了。有些话,说一次,我信。说两次,我勉强信。说三次,我要是还信,我就是傻子。”
大姨不说话了。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
然后,她叹了口气。
“行,程程,你今天的话,大姨听明白了。”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
“那八千多,大姨替她还。”
“妈!”
苏娜叫起来。
“不用你还!我自己能还!”
“你拿什么还?”
大姨瞪了她一眼。
“你这个月信用卡还了吗?车贷还了吗?房贷还了吗?你老公的钱拿去投资了,你的钱呢?你每个月买包买衣服,还剩多少?”
苏娜不说话了。
大姨点开手机银行,开始操作。
几分钟后,我的手机响了。
到账通知。
八千四百六十二元。
一分不少。
“钱转给你了。”
大姨收起手机。
“今天这事,到此为止。”
“大姨……”
“你什么也别说了。”
大姨打断我。
“程程,你今天的话,大姨记下了。以后,你不欠我们家的,我们也不欠你的。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拉着苏娜往外走。
苏娜走到门口,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程程,你给我等着。”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转身走了。
门关上。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我站在原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到账通知。
钱回来了。
但我好像失去了什么。
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失去。
那天晚上,我妈做了一桌好菜。
我们母子俩,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
谁也没提白天的事。
但我知道,我妈心里不好受。
那是她亲姐姐,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
今天这件事,等于撕破了脸。
“妈,对不起。”
吃完饭,我洗碗的时候,突然说。
“对不起什么?”
我妈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
“让你和大姨……”
“不关你的事。”
我妈打断我。
“是你大姨没教好女儿。也是我,这些年太惯着她们了。”
她走进来,接过我手里的碗。
“程程,妈想通了。亲戚之间,是要互相帮衬。但帮衬是相互的,不是单方面的。你大姨家,这些年,只想着从咱们家拿,从来没想过给。这样的亲戚,断了也好。”
“妈……”
“行了,别说了。”
我妈笑了笑,但笑容有些勉强。
“你去休息吧,碗我来洗。”
“我帮你。”
“不用,你去吧。”
我妈把我推出厨房。
我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白天发生的一切,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
苏娜的理所当然。
大姨的道德绑架。
我的爆发。
以及最后的决裂。
我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家族群里,安静得可怕。
以往这个时候,群里总是很热闹。
七大姑八大姨,晒晚餐的,晒孙子的,转发养生文章的,聊家长里短的。
但今天,一条消息都没有。
我知道,他们都知道了。
大姨肯定在群里说了什么。
或者,苏娜说了什么。
我不在乎了。
真的不在乎了。
我退出微信,打开游戏,玩了两把。
然后,睡觉。
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件事,像一颗石子扔进湖里,激起涟漪,然后慢慢平静。
我和苏娜,再也没联系过。
和大姨,也没联系过。
家族群,我屏蔽了。
眼不见,心不烦。
我妈和大姨,好像也没再联系。
有一次,我听我妈打电话,好像是外婆打来的,问起这件事。
我妈只说了一句:“姐,这件事,是娜娜不对。程程没错。”
然后,就挂了。
我知道,我妈这次,是站在我这边了。
这让我心里,好受了很多。
一周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是程程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我是,您哪位?”
“我是王磊,苏娜的老公。”
我愣了一下。
王磊?
他找我干什么?
“有事吗?”
我问。
“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王磊说。
“帮忙?”
“对。是这样,我公司最近有个项目,需要用车。但我的车送去保养了,娜娜的车她要用。所以,想借你的车用几天。”
“借车?”
我笑了。
“磊哥,你在开玩笑吧?”
“我没开玩笑。”
王磊的声音很认真。
“就借三天,三天后就还你。油费、过路费,我都出。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说。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借。”
“程程,咱们好歹亲戚一场……”
“打住。”
我打断他。
“磊哥,我和苏娜已经没关系了。所以,和你,也没关系。车,我不借。再见。”
说完,我挂了电话。
拉黑。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我知道,他们会说我小气。
会说我不近人情。
会说我不顾亲戚情分。
但,那又怎样?
我的车,我想借就借,不想借就不借。
我的钱,我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
我的人生,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不需要任何人来指手画脚。
又过了几天,我妈告诉我,苏娜和王磊吵架了。
因为钱的事。
王磊投资失败,亏了不少钱。
苏娜的信用卡,刷爆了。
大姨替他们还了一部分,但还有一大笔。
他们现在,日子很难过。
“你大姨说,苏娜后悔了,想跟你道歉。”
我妈说。
“道歉?”
“嗯。她说那天是她不对,不该那样对你。她想请你吃个饭,当面给你道歉。”
“不用了。”
我说。
“程程……”
“妈,有些事,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
我看着我妈。
“这些年,她对我做的,不是只有那天那一件事。是很多很多件事,积攒在一起,才让我爆发。她道歉,是因为她现在需要帮助,不是因为她知道错了。如果她现在有钱,她还会道歉吗?不会。她只会变本加厉。”
我妈沉默了。
“所以,这顿饭,我不吃。这个歉,我也不接受。”
我说。
“从她威胁我的那一刻起,我和她,就已经不是亲戚了。”
我妈看着我,看了很久。
然后,她点了点头。
“行,妈知道了。”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苏娜没有再联系我。
大姨也没有。
家族群,我退出了。
清净。
前所未有的清净。
我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和生活上。
上班,下班,健身,看书,和朋友聚会。
日子简单,但充实。
我再也不用担心,周末早上会被电话吵醒,去当免费司机。
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理直气壮地让我付钱,然后不还。
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亲情绑架,被道德绑架。
我自由了。
真的自由了。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一个快递。
是一张请柬。
苏娜和王磊的结婚纪念日派对。
地点在一个五星级酒店。
时间,是这周六晚上。
我看着那张请柬,笑了。
这是示好?
还是示威?
亦或是,又想让我去当冤大头?
我把请柬扔进了垃圾桶。
周六晚上,我和朋友去了新开的火锅店。
吃得很开心。
朋友问我:“你表姐今天结婚纪念日,你不去?”
“不去。”
“为什么?”
“因为,她不配。”
我说。
朋友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行,有骨气。”
那天晚上,我在朋友圈看到了苏娜发的照片。
五星级酒店,豪华宴会厅,精致的菜肴,昂贵的酒水。
她穿着礼服,挽着王磊,笑得很灿烂。
配文是:“五周年,感恩有你。”
下面,是一堆点赞和祝福。
我没有点赞。
也没有评论。
我划了过去。
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
我不恨她。
但也不会原谅她。
就这样吧。
挺好。
两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大姨。
“程程,你现在有空吗?”
大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有,大姨,有事吗?”
“我想跟你见一面,聊聊。”
“聊什么?”
“聊……聊聊你表姐。”
“大姨,如果是苏娜的事,那就不用聊了。”
我说。
“程程,算大姨求你了。”
大姨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表姐她……她出事了。”
我愣了一下。
“出什么事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见面聊,行吗?”
我想了想,答应了。
“好,在哪儿?”
“在你家楼下的咖啡厅吧,我现在过去。”
“行。”
挂了电话,我换了身衣服,下楼。
咖啡厅里,大姨已经在了。
她看起来老了很多,头发白了不少,眼睛红肿,像是哭过。
“大姨。”
我走过去,坐下。
“程程……”
大姨看着我,欲言又止。
“大姨,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问。
大姨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你表姐她……她离婚了。”
离婚?
我有点意外,但也不算太意外。
苏娜和王磊的婚姻,本来就不太稳定。
王磊事业不顺,苏娜花钱大手大脚,两人经常吵架。
离婚,只是时间问题。
“什么时候的事?”
我问。
“上周。”
大姨擦了擦眼泪。
“王磊投资失败,欠了一屁股债。他受不了压力,提出了离婚。你表姐不同意,两人闹了很久,最后还是离了。”
“哦。”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程,大姨知道,娜娜以前对你不好,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大姨看着我,眼泪又掉了下来。
“大姨替她跟你道歉。对不起,程程,是大姨没教好她。”
“大姨,都过去了。”
我说。
“不,过不去。”
大姨摇头。
“娜娜现在,真的很惨。房子被抵押了,车被卖了,还欠了一堆债。她没工作,没收入,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暂时住在我那里。”
“大姨,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问。
“大姨想……想请你帮帮她。”
大姨抓住我的手。
“程程,她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你能不能……借她点钱,让她渡过这个难关?”
我看着大姨,没说话。
“程程,大姨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大姨真的没办法了。我那些退休金,都替她还债了。现在,我真的拿不出钱了。”
大姨哭得泣不成声。
“程程,你看在她是你表姐的份上,帮帮她吧。就这一次,大姨求你了。”
我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看着大姨。
看着这个曾经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偏袒女儿的女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大姨,她要多少?”
我问。
“五万。”
大姨抹了抹眼泪。
“五万就行,让她租个房子,找个工作,过渡一下。”
“五万。”
我重复了一遍。
“对,五万。”
大姨看着我,眼里满是期待。
“程程,你放心,这钱大姨一定还你。大姨还有套老房子,等卖了就还你。”
“大姨,你知道我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吗?”
我问。
“这……”
“八千。”
我说。
“扣掉房租、生活费,一个月能攒下三千就不错了。五万,我要攒将近两年。”
“我知道,我知道这很难为你。”
大姨又哭了。
“可是程程,大姨真的没办法了。你外婆身体也不好,我不敢跟她说这件事。你妈那边……我开不了口。我只能找你了。”
“大姨,苏娜知道你来借钱吗?”
我问。
“不知道。”
大姨摇头。
“她自尊心强,不让我找你。是我自己偷偷来的。”
“那你回去吧。”
我说。
“这钱,我不能借。”
大姨愣住了。
“为……为什么?”
“因为,我不欠她的。”
我看着大姨,一字一句地说。
“她离婚,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欠债,是她自己的事。和我没关系。”
“可她是你的表姐啊!”
“曾经是。”
我说。
“但现在不是了。从她把八千多的账单甩给我,还威胁我的那天起,她就不是了。”
“程程,你怎么这么狠心!”
大姨站起来,声音颤抖。
“你就不能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帮帮她吗?”
“亲戚?”
我笑了。
“大姨,你告诉我,什么是亲戚?”
“亲戚就是我有车,可以随便让她用。我有钱,可以随便让她借。我有时间,可以随便让她使唤。但我有困难的时候,她在哪里?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帮过我吗?”
“大姨,这些年,苏娜从我这借走的两万多,你还了吗?”
“我……”
“你没还。你甚至不知道这件事。”
我继续说。
“苏娜也没还。她甚至不承认借过我的钱。”
“这样的亲戚,我要来干什么?”
“程程……”
“大姨,你回去吧。”
我站起来。
“这钱,我不会借。不是因为我狠心,是因为我心寒了。”
“你……”
“还有,大姨,我劝你一句。”
我看着大姨,认真地说。
“苏娜已经三十一岁了,不是三岁小孩了。她该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你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一世。”
“她今天走到这一步,你有一半的责任。”
“你从小惯着她,什么都由着她。她想要的,你都想方设法满足。她犯的错,你都替她兜着。你以为这是爱她,其实是在害她。”
“现在,是时候让她自己站起来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
没有再回头。
我知道,我说的话很重。
很伤人。
但,那都是实话。
这些年,我看着苏娜一步步走到今天。
看着大姨一次次纵容她,包庇她。
看着她们母女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看着,什么也没说。
因为,那是她们的家事。
但现在,她们想把我也拖下水。
对不起,我不奉陪了。
那天之后,大姨没有再联系我。
苏娜也没有。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我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周末和朋友聚聚,偶尔去看看电影。
简单,但充实。
三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我妈打来的。
“程程,你晚上有空吗?回家吃饭,妈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你回来就知道了。”
我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
“好。”
晚上,我回了家。
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回来了?洗手吃饭。”
我妈从厨房探出头。
“好。”
洗完手,坐到餐桌前。
四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
“妈,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我一边夹菜,一边问。
“你大姨住院了。”
我妈说。
我一愣。
“住院了?什么病?”
“心脏不好,血压也高,累的。”
我妈叹了口气。
“苏娜离婚后,一直住在你大姨家。天天跟你大姨吵架,把你大姨气得不轻。上周,晕倒了,送医院了。”
“现在呢?”
“现在好点了,但还得住院观察。”
“苏娜呢?”
“在医院照顾着呢。”
我妈看了我一眼。
“程程,妈知道,你跟你大姨、苏娜之间,有些矛盾。但这次,你大姨住院,于情于理,你都该去看看。”
我没说话。
“妈不强迫你。”
我妈给我夹了块排骨。
“妈只是觉得,不管怎么说,她是你大姨,是你妈的亲姐姐。现在她病了,咱们该做的,还是要做。”
“我知道了。”
我说。
“妈,我明天去看看她。”
“好。”
第二天下午,我请假去了医院。
在住院部楼下,我买了点水果,拎着上了楼。
大姨住的是三人间,靠窗的床位。
我进去的时候,大姨正在睡觉。
苏娜坐在床边,低着头玩手机。
几个月不见,她变了很多。
瘦了,也憔悴了。
穿着很普通的衣服,头发也没打理,素面朝天。
和我记忆中那个光鲜亮丽的表姐,判若两人。
“大姨。”
我走到床边,轻声喊了一句。
大姨没醒。
苏娜抬起头,看到我,愣了一下。
然后,脸色一下子变了。
“你来干什么?”
她的声音很冷。
“我来看看大姨。”
“用不着你看。”
苏娜站起来,挡在我面前。
“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我是来看大姨的,不是来看你的。”
我说。
“我妈不想看到你。”
苏娜说。
“你走。”
“谁说的?”
大姨醒了。
“妈,你醒了?”
苏娜赶紧转过身。
“大姨。”
我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
“程程来了。”
大姨看着我,笑了笑,但笑容有些勉强。
“坐吧。”
“妈!”
苏娜急了。
“让他走,我不想看到他!”
“娜娜!”
大姨喝止了她。
“你先出去,我跟程程说几句话。”
“妈!”
“出去!”
大姨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苏娜瞪了我一眼,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程程,坐。”
大姨指了指床边的凳子。
我坐下。
“大姨,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大姨说。
“就是血压有点高,心脏也不太好。医生说要住几天,观察观察。”
“那就好好休息。”
“嗯。”
大姨看着我,看了很久。
“程程,上次的事,大姨跟你道歉。”
“大姨,都过去了。”
“过不去。”
大姨摇头。
“大姨想了很久,你说得对。娜娜今天走到这一步,我有责任。是我把她惯坏了。”
我没说话。
“但程程,她毕竟是你表姐。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有矛盾,也还是亲戚。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
“大姨,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问。
“大姨想……想请你帮个忙。”
大姨抓住我的手。
“娜娜现在,真的很难。离婚了,没工作,还欠了债。我想让她去你公司上班,你看行不行?”
“去我公司?”
我愣住了。
“对。你在的那个公司,不是挺大的吗?你看看,能不能给她安排个职位?随便什么都行,文员,前台,都可以。让她有个工作,有个收入,也好重新开始。”
“大姨,这恐怕不行。”
我说。
“为什么?”
“我们公司招聘,是有要求的。苏娜……她不符合要求。”
“什么要求?你跟领导说说,通融通融。”
“大姨,这不是通融不通融的问题。”
我耐心解释。
“我们公司是科技公司,招的都是技术人才。苏娜学的是文科,专业不对口,也没有相关工作经验。就算我推荐,她也进不去。”
“那……那你有没有认识的其他公司?”
“没有。”
我说。
“大姨,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程程,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大姨的眼泪又下来了。
“娜娜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不放心。她要是再找不到工作,可怎么办啊。”
“大姨,她可以自己找。”
我说。
“她三十一岁了,有手有脚,有学历,有能力。只要她愿意,总能找到工作的。”
“可是……”
“大姨,你不能一辈子护着她。”
我看着大姨,认真地说。
“你得让她自己站起来。否则,她永远都长不大。”
大姨不说话了。
只是看着我,眼泪不停地流。
“大姨,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我站起来。
“程程!”
大姨叫住我。
“你真的……不能帮帮她吗?”
“我帮不了。”
我说。
“我能做的,就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一些建议。但她的人生,得她自己走。”
“你……”
“大姨,我走了。”
我没再停留,转身离开。
走出病房,苏娜就站在门口。
显然,她听到了我和大姨的对话。
“程程,你现在得意了?”
她看着我,眼神冰冷。
“我没有。”
“你没有?”
苏娜笑了,那种嘲讽的笑。
“看着我离婚,看着我落魄,看着我求到你头上,你是不是特别爽?”
“苏娜,我没那么无聊。”
我说。
“你有。”
苏娜走过来,逼近我。
“你巴不得我过得不好。你巴不得看我笑话。现在你看到了,满意了?”
“随你怎么想。”
我不想跟她吵,转身要走。
“程程!”
苏娜叫住我。
“我告诉你,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今天你对我做的,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你。”
“我等着。”
我说。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医院,阳光有些刺眼。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心里闷闷的。
我没有得意。
也没有看笑话。
我只是觉得,可悲。
为苏娜可悲。
为大姨可悲。
也为我自己可悲。
如果我们之间,没有那些事。
如果我们之间,有真正的亲情。
今天,会不会不一样?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有些事,发生了,就回不去了。
有些人,走散了,就找不回来了。
就像我和苏娜。
就像我和大姨。
就像,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两个月后,我听说苏娜找到工作了。
在一家小公司做行政,月薪四千。
不高,但够她生活了。
大姨也出院了,身体恢复得不错。
我妈偶尔会去看她,回来会说,大姨变了很多。
不再提苏娜的事,也不再提以前的事。
只是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而我,也迎来了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
公司有一个新项目,需要一个项目负责人。
经理找我谈话,问我有没有兴趣。
我说有。
然后,我花了三天三夜,做了一份详细的计划书。
交给经理。
经理看了,很满意。
“程程,这个项目,就交给你了。”
他说。
“好好干,干好了,升职加薪,都不是问题。”
“谢谢经理。”
我接过任命书,心里有些激动。
这个项目,对公司很重要。
对我,也很重要。
我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加班。
开会,写代码,改方案,盯进度。
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回家倒头就睡。
但我乐在其中。
因为,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
因为,我在为自己的未来奋斗。
三个月后,项目上线了。
很成功。
公司赚了钱,我也升了职,加了薪。
从普通程序员,升到了项目主管。
月薪,从八千,涨到了一万五。
我请了团队吃饭,庆祝。
大家都很开心,说我请客。
我说,好。
那顿饭,花了三千。
但我花得心甘情愿。
因为,这是我凭自己本事挣来的钱。
因为,这是我该得的。
吃完饭,我开车回家。
路上,等红灯的时候,我看到了苏娜。
她站在公交站台,等车。
穿着普通的职业装,拎着一个旧包。
低着头,看着手机。
几个月不见,她更瘦了。
也更憔悴了。
我没有叫她。
也没有停车。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在绿灯亮起的时候,踩下油门,离开了。
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
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
各自的人生。
再相见,也只是陌生人。
这样,挺好。
又过了半年。
我买了房。
不大,八十平,两室一厅。
但足够我住了。
首付是我自己攒的,贷款是我自己还的。
没靠家里,没靠亲戚。
交房那天,我带我妈去看。
我妈摸着崭新的墙壁,哭了。
“我儿子有出息了。”
她说。
“妈,以后你就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我说。
“好,好。”
我妈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知道,她是高兴。
我也高兴。
为自己高兴。
为终于靠自己,在这个城市,有了一个家。
装修,买家具,搬家。
忙了两个月,终于安顿下来。
乔迁那天,我请了几个朋友来家里吃饭。
都是平时关系好的同事。
大家喝酒,聊天,打游戏,闹到很晚。
送走他们,我坐在新家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景。
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这是我的家。
我一个人的家。
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不请自来。
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理所应当地使唤我。
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用亲情绑架我。
我自由了。
真的自由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小时候。
梦见我和苏娜,还有其他的表兄弟姐妹,在外婆家玩。
那时候,我们还小。
没有利益纠葛,没有互相算计。
只有单纯的快乐。
我们在院子里跑,在田埂上追,在小河边抓鱼。
我们笑得很大声,很开心。
然后,梦醒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
窗外,天已经亮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
我躺在床上,没有立刻起来。
只是在想。
如果时光能倒流。
如果我们都能回到小时候。
该多好。
但我知道,回不去了。
我们都长大了。
都有了各自的心思,各自的算计,各自的利益。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起床,洗漱,做早餐。
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看着窗外的阳光。
心里,很平静。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未来的,还在未来。
我要做的,就是过好现在。
过好,属于我自己的,每一天。
一年后。
我结婚了。
妻子是我的同事,一个温柔善良的姑娘。
我们恋爱两年,顺理成章地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婚礼很简单,只请了双方父母和几个要好的朋友。
我没有请苏娜。
也没有请大姨。
我知道,她们知道了,会不高兴。
但,那又怎样?
我的婚礼,我想请谁,就请谁。
我不想请谁,就不请谁。
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看法。
婚礼那天,我妈哭了。
她说,她终于看到我成家了。
她说,她终于放心了。
我说,妈,以后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我会好好对妻子,好好对家庭,好好对你。
她说,好,好。
婚礼结束后,我和妻子去度蜜月。
去了海边。
蓝天,白云,大海,沙滩。
一切都那么美好。
我们手牵着手,在海边散步。
妻子说,程程,谢谢你。
我说,谢我什么?
她说,谢谢你,让我遇到了你。
我说,该说谢谢的是我。
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我们相视而笑。
然后,继续往前走。
前方,是更远的未来。
是我们,一起的未来。
蜜月回来,生活恢复了平静。
上班,下班,买菜,做饭。
平凡,但幸福。
偶尔,我会想起苏娜。
想起大姨。
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去。
但,也只是偶尔。
因为,我现在的生活,很满。
没有空间,留给那些不愉快的人,和不愉快的事。
又过了半年。
我听说,苏娜又结婚了。
对方是个离过婚的男人,带着一个孩子。
婚礼很简单,只请了几桌亲戚。
我没有去。
也没有随礼。
因为,我们已经不是亲戚了。
又过了几个月。
我听说,苏娜生了个女儿。
大姨很高兴,到处发喜糖。
我妈也去了,回来给我带了喜糖。
我说,妈,你放那儿吧。
我没有吃。
只是看着那些喜糖,想起了很多年前。
想起了苏娜结婚的时候。
想起了她给我发请柬,让我去当伴郎。
想起了我给她包了一个大红包。
想起了她说,程程,你是我最好的表弟。
想起了很多,很多。
然后,我把喜糖,扔进了垃圾桶。
有些事,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
有些人,走散了,就真的走散了。
就像那首歌里唱的。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我和苏娜,就是这样。
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但,我不后悔。
因为,我现在过得很好。
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
又一年春节。
我和妻子回我妈家过年。
年夜饭,很丰盛。
我妈,我,我妻子,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前,有说有笑。
“程程,你多吃点。”
我妈给我夹菜。
“妈,我自己来。”
“你瘦了,多吃点。”
“妈,我没瘦,还胖了呢。”
“胖什么胖,你看你这脸,都尖了。”
“妈……”
“好了好了,不说了,吃饭吃饭。”
我妈笑着,眼里有泪光。
我知道,她是高兴。
高兴我成家了,高兴我过得好了。
吃完饭,我们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妻子去厨房洗碗。
我和我妈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程程,你大姨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了。”
我妈突然说。
“哦。”
“她说,苏娜又离婚了。”
我一愣。
“又离婚了?”
“嗯。那个男人对她不好,经常打她。她受不了,就离了。”
“那孩子呢?”
“孩子归她了。”
“哦。”
“她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租房子住,挺难的。”
我妈看了我一眼。
“你大姨说,想让我问问你,能不能……帮帮她?”
我没说话。
“妈知道,你不愿意。”
我妈叹了口气。
“妈也没答应。妈只是觉得,那孩子挺可怜的。大人之间的事,不该连累孩子。”
“妈,你想让我怎么帮?”
我问。
“妈不知道。”
我妈摇头。
“妈就是觉得,那孩子……是你外甥女。不管大人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
“妈,你想让我给她钱?”
“妈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妈就是……就是觉得,那孩子挺可怜的。”
我妈看着我,眼神复杂。
“程程,妈知道,你恨苏娜,恨你大姨。妈不怪你。但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你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帮帮她?”
我看着我妈。
看着她眼里的期盼,和无奈。
我知道,她是真的可怜那个孩子。
我知道,她是真的想帮那个孩子。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妈,你让我想想。”
我说。
“好,好,你想,你想。”
我妈不再说话。
只是看着电视,但我知道,她没看进去。
她在等我回答。
我在想。
想苏娜。
想那个孩子。
想那些过去。
想那些未来。
然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妈,我可以帮那个孩子。”
我说。
“但,不是帮苏娜。”
“什么意思?”
“我可以给孩子买点东西,衣服,玩具,奶粉,都可以。但我不会给苏娜钱。一分都不会给。”
我说。
“如果她需要工作,我可以帮她介绍。但她能不能干,能不能留下,得看她自己。如果她需要住的地方,我可以帮她找房子。但房租,得她自己付。”
“我能做的,就这些。”
“至于更多的,我做不到。”
“也不会做。”
我妈看着我,看了很久。
然后,她点了点头。
“好,妈知道了。妈跟你大姨说。”
“嗯。”
我说。
“妈,你告诉她,这是我最后一次帮她。看在孩子的份上。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也不要再来找我。我和她,到此为止。”
“好。”
我妈拿起手机,去阳台打电话了。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电视里,春晚还在继续。
歌舞升平,欢声笑语。
但我心里,却很平静。
我知道,我做了我能做的。
我也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为苏娜的事,费心。
从今往后,她是她,我是我。
我们,再无瓜葛。
阳台传来我妈打电话的声音。
很小,但我能听到。
“姐,程程答应了……”
“对,给孩子买点东西……”
“工作可以介绍,但得她自己干……”
“房子可以找,但房租得自己付……”
“姐,这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别再来找程程了……”
“你们,好自为之吧……”
然后,电话挂了。
我妈从阳台走回来,眼睛红红的。
“说完了?”
我问。
“嗯。”
“她怎么说?”
“她说,谢谢你。”
“哦。”
“她还说,对不起。”
“哦。”
“程程……”
“妈,都过去了。”
我说。
“从今往后,咱们过咱们的日子。她们过她们的日子。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好。”
我妈点头,眼泪掉了下来。
“妈,别哭了。”
我抱住她。
“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嗯,好好过日子。”
我妈靠在我肩膀上,哭得像个小孩子。
我知道,她是高兴。
也是难过。
高兴我终于长大了,终于有出息了。
难过她和她姐姐,终究是回不去了。
但,这就是人生。
有相聚,就有分离。
有得到,就有失去。
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现在。
珍惜眼前人。
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苏娜。
也没有见过大姨。
听说,苏娜去了我介绍的公司上班,干得还不错。
听说,她带着孩子,租了个小房子,日子虽然不宽裕,但也能过下去。
听说,她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趾高气扬。
听说,她学会了节俭,学会了独立,学会了承担责任。
听说,她终于,长大了。
而我,也有了新的生活。
有了妻子,有了家,有了孩子。
是的,我当爸爸了。
是个女儿,很可爱。
我给女儿取名叫程安安。
希望她一生平安,一生安稳。
不要像我一样,经历那么多波折。
不要像我一样,被亲情绑架,被道德绑架。
希望她,活得自由,活得洒脱。
希望她,有棱有角,也有温度。
女儿满月那天,我请了亲戚朋友来吃饭。
大姨来了,苏娜也来了。
这是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到她们。
大姨老了,头发全白了。
苏娜也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嚣张跋扈的样子。
她抱着孩子,很安静。
看到我,她笑了笑,点了点头。
我也笑了笑,点了点头。
没有打招呼。
没有寒暄。
只是,互相点了点头。
然后,各自坐下。
吃饭的时候,苏娜抱着孩子,坐在角落。
很安静,很小心。
偶尔给孩子喂奶,偶尔哄孩子睡觉。
像个,真正的母亲。
饭后,她走过来,递给我一个红包。
“给孩子的。”
她说。
“谢谢。”
我接过红包。
“不打开看看吗?”
她问。
“不用了。”
我说。
“你打开看看。”
她坚持。
我打开红包。
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行字:
“程程,对不起。还有,谢谢。”
下面是密码。
“卡里有两万,是我还你的。”
苏娜说。
“这些年,我欠你的,不止这些。但我现在只有这么多。剩下的,我会慢慢还。”
我看着卡,看着纸条。
心里,五味杂陈。
“不用了。”
我把卡还给她。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不,要还的。”
苏娜又把卡推回来。
“这是我欠你的。我得还。”
我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有诚恳,有愧疚,有坚定。
和从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她,判若两人。
“好。”
我收下了卡。
“那我走了。”
苏娜笑了笑,抱着孩子,转身离开。
“苏娜。”
我叫住她。
她回头。
“好好过日子。”
我说。
“嗯。”
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
“你也是。”
然后,她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心里,突然释怀了。
那些恩怨,那些委屈,那些不甘。
在这一刻,全都放下了。
人这一生,谁没犯过错?
谁没伤过人?
谁没被人伤过?
重要的,不是过去。
是现在,是未来。
是放下,是释怀,是向前看。
“程程,看什么呢?”
妻子走过来,挽住我的胳膊。
“没什么。”
我笑了笑,搂住她。
“回家吧。”
“嗯,回家。”
我们相视而笑。
然后,一起转身,走向我们的家。
走向,我们的未来。
阳光很好。
风很轻。
一切都很好。
真的,很好。
